口述:我从小三到妓女的经历 图文无关
1994年,23岁的我告别生活了7年的大学校园,带着一纸硕士学位证书,匆匆南下,我相信那里肯定有一方属于我的天空。几经辗转我终于进了一家公司。当时公司里正在进行一种新产品的实验,催化剂是从加拿大买回来的,英文说明书交给我翻译。也许是忙中出错,我把添加剂“二硫化钡”误写成“二硫化铜”。一字之差,实验失败了,公司损失了9万多元。
我被部主任带到老板办公室。老板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秃顶、样子很凶。当他怒气冲冲地打量我这个肇事者时,忽然表情变得柔和了。他挥手让主任出去,对我说:“坐吧,坐吧,年轻人粗心一点是可以原谅的。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下午下班后,你到我办公室来。”
就在那天晚上,改变我一生的事发生了。完事后我回来流了一夜的泪。我学的是西方文学,并不觉得性神秘,然而那是在屈辱的情况下发生的,哭泣不能改变什么。我觉得我欠老板的已经还清了。那以后他对我很好,但我还是离开了那家公司。我又开始了新一轮扫楼似的寻觅。我终于找到了一家服装公司,老板姓方,是个女人。我成为她的私人秘书。方总50多岁,搞过20多年工商管理,她常常说一个女人来南方打天下不容易,对我也特别好。
1996年2月14日,正是情人节。方总带着我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宴请东北一商场服装部的朴经理。双方谈好了一个30万元的合同,但朴经理就是不肯签字。席间,他的一双鱼泡眼老是盯着我,一个劲地夸我漂亮迷人,身子还老往我身上靠,我说不出的厌恶。方总暗地里对我说:“雅依,我知道你难受,但生意场上的事有什么办法?做女人就这么命苦,我来这里10多年,就是这么熬过来的。雅依,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你帮帮我吧。”就这样我走进了朴经理的房间……
我成了公司的英雄,月薪也加到了8000元。8月的一天,我去方总办公室送文件,她正背对着门打电话:“老公啊,不瞒你说,我找到了秘密武器,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雅依啊。当初你还说人家没能力,哼!这妹子不能看才华,要看别的……”我这才明白了方总对我很好的原因,我顿觉天旋地转。我当天就离开了方的公司,再一次漂泊在车流如织的街头。口袋中的钱一天天地变少,每当听见“吃饭”这个词我的肠胃就会痛。一天,我见到了以前在生意场上认识的丁老板,他约我去凤凰楼夜总会唱歌,我答应了。我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肮脏的圈子也有游戏规则
丁先生把我安排在某某花园的一套公寓里。他已经67岁,但精力充沛。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一位敦厚的长者,热衷于慈善事业的企业家;在我眼里却是一个色鬼。他不常在我那里过夜,有时候一周来两三次,有时候10天见不着人影。这样我就有大量的时间逛商场、美容、打麻将,偶尔也看一些书。我很快就结识了一批和我差不多的朋友,但和我最要好的还是鸽子,毕业于北京一所大学中文系,现在一家娱乐城坐台。我们聊天偏重于文学方面。一天,我们谈起了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据说全世界能完全读懂这部书的不超过3000人)。正当我对鸽子的见解大加赞叹的时候,她忽然哭了:“依姐,我们枉读了这么多书,本想有一番作为,最终却成了见不得光的女人!”我们俩哭作一团。
从那以后,我们的谈话再也不涉及高雅的话题,只谈服装、零食、美容,当然也少不了男人,我和她都痛恨那种道貌岸然但一上床就丑态百出的男人。有一次鸽子指着电视地方频道里一个男人惊叫起来:“妈呀,这家伙还是个大人物,我上个月还陪过他,听说是来这里考察的,因为只给了200元小费,被我好一顿羞辱。”我仔细一听,那人正在做一个“创建精神文明”的发言,我和鸽子差点笑岔了气。鸽子跟我说,这种事虽然可笑,但千万不要往外说,她有一个姐妹就因泄露了和一个男人的关系而从此失踪了。原来肮脏的圈子里有着残酷的游戏规则。
大约在我跟了丁先生3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我的房门“嘭”地一声被人踹开了,一个60多岁的老妇人带着两个中年男子和一个30多岁的女人闯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按住我就打,一边骂我是狐狸精。我这才明白,他们分别是丁的老婆孩子。我被拖到街上,嘴里已经出血。
围观的人很多,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恨恨地说:“这种小妖精,就应该打死,免得害人!”
我和丁先生分手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一根接力棒,从一个男人手上传到另一个男人手上。那一幕再也不能重演,要做就做得更干脆些!我搬到了××新村,跟鸽子住在了一起。但没想到1997年3月7日,我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鸽子。这天晚上,趁我不在家,她用刀片切开了自己的左腕动脉……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她已身患绝症,她不愿意头发脱尽、肌肉萎缩地死去,要死她也要死得美丽。
送别了相依为命的鸽子,我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我知道虽然我把男人骂了千遍万遍,但心灵深处还是渴望遇到一个善良可依的男人。记得《茶花女》的女主人公玛格丽特是个妓女,虽然不幸可终究找到了真心爱她的阿尔芒。我的阿尔芒在哪里?
他终于出现了。他叫羊军,32岁,是一家小服装厂的老板。因为从前方总的缘故,我对搞服装的人多少有点成见。那天我虽然陪他唱歌,但没有热情,他也很消沉,并不碰我,只是自顾自地唱。他特别喜欢唱英文歌曲,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问:“Sir,doyouspeakEnglish?”他吃惊地抬起头,望着我,半晌才说“Alittle”。于是我们用英语聊了起来。他有些不相信地问:“小姐,你真是歌厅的小姐吗?”我点了点头,他说:“太不可思议了。”
那一晚我们聊到午夜两点多钟。是他送我回家的,临分别时我们都有点依依不舍。他始终没有碰我,却给了我一张名片——那些在风流场上混的人,姓名身份都是保密的。羊军分明把我当成了朋友。
第二天,羊军约我去南×影院看电影,我特意化了淡妆,怀着一种特别的心情去赴他的约。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度过,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我告诉他我爱他。他笑了,我也笑了,心中却有些酸楚:哪有男人会相信一个“小姐”呢?但我决定帮助羊军。我曾在服装业做过,认识不少圈子里的老板。我帮羊军联系了一个老板,他答应跟羊军见见面。羊军确实是个善于抓住机遇的人,几次下来双方就签订了合作协议。羊军的服装厂由此获得了30万资金。他十分高兴,而尤其快乐的是我。我对方总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拉走了她的不少客户。
精神走出低谷的羊军是英俊迷人的,我倏地发现原来爱他的女孩那么多,围在他身边献殷勤的就有四五个,公司会计邹小姐尤甚。我心里酸溜溜的,可一想又有什么吃醋的本钱,于是我黯然神伤,知道是离开羊军的时候了。可羊军不让我走,他说:“雅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许你再这样放纵,这样生活。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把全部的爱给你……”听完他的话,我哭了。
羊军公开了我们的恋情,我们正式同居了。我仍然不去上班,只呆在家里做家务,我总是在他下班前把茶饭弄好,然后静静等待他的脚步声。有时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让我不安的是邹小姐并未因为我而放弃对羊军的追求,反而更甚了。出于女人天生的敏感,我知道将发生什么,于是要羊军炒她鱿鱼。然而羊军一口拒绝了,反而开始冷落我,甚至经常夜不归宿。虽然他一再表示自己跟邹之间没有什么,他是爱我的。然而我知道我和他的缘份已经尽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羊军的忠诚——他既然是在那种场合认识我,就不会对我真诚;既然我在那种场合出没,又如何让人相信能对爱真诚?我痛苦地决定在羊军背叛我之前主动结束这段感情,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心碎。
1998年6月,我终于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3年的南方城市,也离开了羊军。无论如何,我还是真心地感激他。不管他对我的爱是真是假,都已不重要了,我愿意相信是真的。也许正因为这份爱,我发誓,再也不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