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不能生育 老婆有了别人孩子 图文无关
老钱独白:
这算是奇耻大辱吗?自己不能生育,老婆又有了别人的孩子,而且这一切我居然还是在同一天知道的,一般男人承受得了吗?那天之后,我整整出差了一个多月,我老婆每天都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了?她不知道我把当地的大小医院都跑遍了,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相同的,就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怀孕——
【开场白·秘密】
秘密一词的注解,为有所隐蔽,不被人知道的人和事。
但天下真的有不为人知道的人和事吗?或者有。但却有一个时间轴的极限在。过了那个轴点,任何秘密都可以变得街知巷闻,大白于天下。反正是没有一辈子都能守住的秘密,有时候你守住了,自有他人泄露出去。
对秘密最好的隐秘之道,就是让它不再成为秘密。那么这件事就有可能随着风云流散,冲淡,甚至远至天边。
换言之,秘密这件事又有点像是青春饭,过了那个时间的魔咒,也就不再有保护启动程序,这也是那些做隐秘工作的人,为什么要把时间放在第一位的原因。因为只要时间一旦失效,钟敲12点,南瓜马车与水晶鞋就一定会现出原形。
你看,钟敲12点的时候,辛黛瑞拉必须离开舞会回家,这就是秘密。只要辛黛瑞拉遵守这个12点的约定,这秘密就不会被揭穿。所以守约与守时在所有的秘密事件中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最终,王子还是洞穿了辛黛瑞拉的身世,却并没因此而瞧不上这个可怜的姑娘。只为王子爱的是这姑娘本身,而非公主的头衔。
所以我会想,我们可能穷尽一生,都是为了维护好外人眼中那个自己的形象而活,而奋战,而焦灼,甚至不惜违心作假,突破不少做人的必要底线。
这也是秘密。这世上的大部分秘密,都不外一个“真”字。“假”并不恐怖,有时“真”才是最恐怖的。只为“真”最接近原始,所以也最疼。
据说那些修行者修的就是这样一个“真”字。
“真”的面对,“真”的放下,以及“真”的自我。
这不仅是一次松绑,更是一次新生。——阿莱
受访者:老钱,男,35岁,有妻有子,本身做销售,钱挣得也不算少。但人生总难如意,老钱非常艰难地透露,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但儿子是哪来的呢?这是任何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的第一反应。老钱痛苦地低下头。儿子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我老婆和别人所生。听到这我有点糊涂了,你老婆知道吗?老钱很绝望地告诉我,这正是问题所在,我老婆以为我不知道。换言之,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不能生。你明白了吧。这就是老钱的故事,七年来,他已被这秘密的磨盘压得抬不起头。与老婆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忽冷忽热。还有儿子。老钱说,那是个乖小子,甚至从某方面来说,还是他的恩人,因为正是有了儿子的出现,他老钱才不会被别人怀疑是个“废物”。很奇怪他居然用了这么极端的一个词来形容自己,老钱说,他都快憋爆了,实在是不吐不快。
老钱的口述:
我总是会忍不住去观察儿子,看他的一举一动,看他的眼角眉梢,然后再去搜查出现在我老婆身边的那些人的面孔。因为在“我不能生育”这样一个天大秘密之后,又隐藏了无数的小秘密。比如我儿子究竟是谁的孩子之类?再比如我老婆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把跟别人生下来的孩子,栽赃到我的头上?当然她并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她并不知道。她还以为我一直都蒙在鼓里呢,并自以为得计,每天还“儿子”、“儿子”的叫着,有时还会说,“你看你,真随你爸”之类,每次我听到她这样说,都恶心得想吐。
我儿子其实挺争气的,不,应该说是我老婆的儿子。这小子上学了,门门考第一,还被选为班长。每天负责整队,精神极了。我呢,就像个演员一样。为了演好爸爸这一角色,每天接送他。和儿子单独相处时,身边也没有别人,我总是觉得情绪特别复杂,有时看着孩子开心地跟我说这说那,“爸爸”、“爸爸”的叫着,我就特别有把真相告诉他的冲动。但有的时候,我又会恍惚,假如我不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好,假如没有那次体检,没有那次复查。那么很可能这辈子我都蒙在鼓里。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希望蒙在鼓里。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幸福都是不禁琢磨的,不深问,不追究,你就叫幸福,一深究,一追问,幸福就全都跑光了,剩下的都是委屈和质疑。儿子很懂事,亦很争气。有一次,我去接他放学,突然间下起大雨,学校外面挤满了家长,偏巧一个家长的伞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过马路又急,突然有个小手死死拽住了我,这时只见一辆运土车“唰”一下就从我身边过去了。溅了我一脸的水花儿。我再一回头,是儿子惊魂未定地看着我,孩子说,爸爸,你差点就被车撞了。他的小手冰凉,估计是吓的,若没他,我怎么也得撞残了。那一刻,我真的已经分不清脸上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了,把儿子紧紧就抱住了。其实我很少那么真情流露,甚至可以说从没有过。那一刻我几乎已经相信了,他就是我儿子,不可能再有别人。
人都是有感情的,儿子出生时,我抱着他,家里的亲戚们来医院贺喜,非要给我们父子合影。后来照片洗出来,大家都笑,说这个当爹的是什么表情啊?不哭不笑的,瞧你紧张的,刚当爹至于的吗?他们哪会知道我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啊。我爸后来也说,这小子也不知道随谁,跟他爸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估计是随他妈。就这么平常一句唠嗑,在我心里就像刀子似的。瞧,连我爸都瞧出来了,那不是我的种。
我和我老婆是在结婚第三年的时候有的我儿子。不,更正下,应该是名义上有的我儿子。我拿到所谓医生的诊断报告那天,也正是我老婆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很巧不是吗?当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去说我不能生育这件事的时候,结果我老婆就跑来告诉我,老钱哦,我们有儿子了,你要做爸爸了。可笑吧?讽刺吧?就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了。我特别冷静地把她推开,然后审视着她说,那好,那好,你自己好好庆祝吧。那天之后,我整整出差了一个多月,我老婆每天都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了?她不知道我把当地的大小医院都跑遍了,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相同的,就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这算是奇耻大辱吗?自己不能生育,老婆又有了别人的孩子,而且这一切我居然还是在同一天知道的,一般男人承受得了吗?这七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如果真要说,三万字都写不完。现在我没有能说知心话的人,因为独自守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我基本连酒都忌了。因为我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会酒后吐真情。
儿子是好孩子,这是真的,这孩子特别懂事,从小就懂事,对我还特好,我爸有时都说,我小时候,比我儿子混账多了,甚至现在都不如孩子懂事。可我能说什么呢?其实人家根本就不是我儿子,但这我能说吗?我要是说了,我爸妈还活得了吗?
闪存现场
阿莱:在外人看来,你很幸福。
老钱:这正是我痛苦的所在。
阿莱:那些被我们认定为幸福的人,其实他们幸福的真相,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
老钱:你的意思是?
阿莱:没有完美人生。是人生,就不可能完美。给了你这样儿就不给你那样儿。
老钱:可是我有什么呢?老婆、孩子?我一无所有。
阿莱:你有老婆对你的愧疚,有孩子对你的深爱。有一个看似完整的家。有既成事实下七年相处来的感情。
老钱:你是要我原谅?
阿莱:我是要你放下。原谅针对他人,放下针对自己。其实往深远处讲,也许在人生最关键时刻,你同样可以做出舍身救你儿子的举动,就像你儿子在放学路上救你。那也是一种本能。即使不是血脉的本能,也是感情的本能。更是善良的本能。只要能够放下,那么无论这件事会不会被揭穿,你都能够从容解决并面对。一道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但解法却有数种。
【阿莱手记·夹生与夹板】
整篇采访做完之后,我反倒是有些理解老钱了。
人总是在吃着“夹生饭”并受着“夹板气”。
每个人都是。比如吞咽下本不该属于他来买单的坏情绪的夹生饭,然后受着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替死鬼的夹板气。无论是在职场、在家里,抑或外面生产流通领域上的任何一个环节,常人都很难领会到那种站在食物链最高层的“一览众山小”的愉悦。
每次用采访以及书写的方式,去一览他人人生片段的时候,我就会看到我自己的人生也会像出售的带鱼块儿那样摆在市场的白盘子里兜售。还有点像是站在香港的半山之上,俯瞰眼底浮华世界时的样子。那么多的车与楼,人更像是蝼蚁一般密密麻麻,暗流涌动。在这些暗流之下,究竟还有多少故事是亟待我们去挖掘的?
或者故事的意义,也许仅在于讲述;秘密的意义,也仅在于披露。不然,那就是一潭死水。有些人如果不是因为背负了一些秘密在身上,那么你又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所以秘密这件事,既是一种痛,也是一种存在感。更是一份内心自我认知的识别度。
当一个人忍了别人不能忍之忍,承受了别人不能承受之承受,这样的人,至少都应该做到自我尊重而非自我贬值。所以每次看到那些样貌普通的路人与我擦肩而过,我内心就会有一个声音跳出来说,在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是普通的。尤其在那些看似普通的面孔下。
一个人肯甘于平凡,藏匿于人群之中,这件事本身,就太不普通。就像我们对黑白和彩色的解读,黑白看着简单,其实复杂到没法一眼看穿;彩色看起来斑斓,其实粗浅到毫无性格可挖。所以真正普通浅显的人,反倒是那些整天咋咋呼呼,花蝴蝶一般穿梭于人群之中,以夺人眼球、大出风头为理想者。对于这样的人,我反倒从不喜上前,情愿观望。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老钱,人皆有秘密,也皆有痛点。人生若非不完美,我们可能,还不会对其那么着迷。因此在适当的时候,最重要的还不是承认与不承认,而是你对待生命以及生活的尊重与领悟。
须知真正的人生大境界,我以为就四个字——透彻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