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人我不爱,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情悲剧大概就由此展开,婚姻中的种种不幸也就有了根源。但是,就有这么一个人,遵从父母之命,亲手打破了对婚姻最初的美好憧憬,与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在一个屋檐下度过了9年的光阴;而在离婚后,面对自己深爱并且也很爱自己的红颜知己,他却选择了远走他乡。
初见林聪,爽朗的东北人,脸上与其说保持着礼貌性的笑容,不如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常规表情,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外向但不乏细腻的男人。他很年轻,以至于没有人会把他和一个7岁男孩儿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林聪终于结婚了,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但林聪真的想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结婚的那一天,我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但还是忍不住想起另一个女孩儿,想她是否会有“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悲伤与无奈。
那女孩儿和我的缘很深,六年同学,五年同桌,缘不浅,但终于无分。和父母僵持了很久,最终我还是遵从了他们的意愿,和他们为我挑选的人结了婚。妻子的红盖头提醒我,从今以后,那个我深爱的女孩儿已经与我的生命无关,而眼前,我的妻子,才是要陪伴我一生的人。
于是我打量妻子,想起了结婚前我对她说的话。“从记事起,我爸妈就一直在吵架。这么多年,我看惯了,也看腻了,所以结婚后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我会动手打你的话,那只有一次,第二次,就是我们离婚的时候。你要是同意,我们就结婚。”既然自己没有爱,既然没有爱还要相守相伴,我就要把最难听的话说在前面。
我至今也不知道她当时的心境,但是她同意了。也许那些话让她有些难堪,甚至有些残忍,如果她爱我的话。不过,她也许至今也不知道,从她点头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一辈子对她好了。
现实总会无情地击碎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但当时我还没有想得这么严重。本来我想,我是独生子,娶个媳妇就是给父母娶个闺女回家。但没想到,婚后她和我的父母相处得并不愉快,甚至连“爸、妈”都没叫过。
我也没有想到,婚后不久她就挨了我的巴掌。那时我岳父刚去世,她三天两头回去陪母亲,家里的事儿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有一次她回娘家后,赶上家里养的几十头猪都病倒了,这可是家里的全部财产了,我慌了,叫她回来,但她却没回来。
我一个人,既要照顾这些猪,还要到几十里外的市里请大夫。我折腾了一天一夜后,她才回来。我当时又累又烦,气头上打了她。我能理解她关心母亲的心情,但是,只有我们的小家稳定了,才能顾得上大家,不是吗?况且,对我的父母,她从来没有半点放在心上。但打完后,我还是有些后悔。
结婚两年后,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本不想这么早要孩子,怎奈爷爷逼得紧,老爷子说,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看到林家的第四代人。如愿以偿,爷爷看到了他的重孙子,不过却始终没有看到家庭的和睦,四世同堂的其乐融融。
父母抱了孙子高兴得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我却无法像他们一样忽视妻子在过去两年里的冷漠。我已经动手打过她一次,我生怕,她对我父母的态度会让我第二次抬起手。
都说距离产生美,于是我开始琢磨拉开距离的问题。同村的一个表叔在天津做批发酒的生意,恰好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帮忙。我打点好行囊,告别父母,忍痛放下不满周岁的儿子,就和妻子踏上了进津的旅程。
异乡创业的艰辛并没有让两个人建立起相濡以沫的感情,相反,距离只产生了距离。
我和表叔的经营理念完全不同,所以只帮了他一段时间,我就离开了。不久,我用从家里带来的两万元钱,自己做起了批发酒的生意,逐渐有了自己的批发点和零售店面。
生意越做越大,但我总觉得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比赚钱更重要,包括情感、家庭。我对妻子很好,别人有的,我一定让她也拥有。我给她买漂亮的衣服,买一切她所喜欢的东西。而且我觉得,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她更需要的是我的陪伴,我的情感投入。那时候我们的店离市区不是很近,但是每天晚上,我都带她去市区玩儿,不是因为城市的高楼大厦和夜晚璀璨如星的灯光,而是灯光下我的手牵着她的手,她的心贴着我的心。这种温暖的感觉,才像是一对夫妻所拥有的。
有的时候,我也很累,累得不想走路不想说话,但我仍坚持带她出去玩。有一天,我带着工人卸了好几万斤的酒,回到家,仍带她去了滨江道。那天,她很开心,看着她的笑容,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悲哀:她是我的妻子,应该是我最贴心的人,但她一直都没意识到我也有累的时候。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一杯水,一句贴心的话,多累我都能挺过来,只要有人关心着我,一觉醒来,会继续为了这份关心拼搏。我不知道,我这一杯水的等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或者我的生命中,本就没有这一杯水?
本来我可以耐心地等待这一杯水,那一句贴心的话,但妻子却进一步限制了我的自由。生意越来越忙,应酬自然也就多起来。妻子讨厌我出去应酬,所以要求我晚上9点之前必须回家。从那以后,我严格遵守这个时间,偶尔回来晚了,不论我怎么解释,一定是铁将军把门,无一例外。这个时候,我会去朋友家,或者干脆就在门外站一夜。后来朋友们都知道了这事儿,说她过分,但我从没因此生气,谁叫我回家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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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次除外。我和妻子一起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婚礼,为了让新娘好好休息,新郎求我带着准备闹洞房的朋友去外面玩儿,并且专门征得了我妻子的同意。晚上12点回到家,看着把门的铁将军,我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明明是她同意的事情啊!任我怎么解释,那道门,最终都没有开。没有去朋友家,我就看着那把锁,在门外站了一夜,当时我就想,这把锁,有没有感情?第二天,我病了,但还是没有等到那杯水,那句话。藏在心里,我不说,因为,我还想和她过下去。
除了对回家时间的限制,还有一个规定,是关于女人的。做生意就会有合作伙伴,其中有一些会成为朋友,朋友当中有男有女,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吗?但是妻子介意,她就连最普通的女性客户也介意。我不想为了这个和她吵架,吵架总是伤感情的。于是,我就不跟与我相差5岁以内的女性说话。
我累了,我真的很累。好多次,对着她,这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难道这话本就不是该对妻子说的?
父母的到来最终刺激了我。为了看看他们这个独生子的真实生活状态,没有提前通知,父母就带着我的儿子来了天津。我没有把他们接到家里住,而是把他们安置在离车站最近的分店里。其实,家里的空间大得很,但我怕妻子心里的空间小,甚至连我都快容不下了。何苦惹她不高兴呢?
两年不见了,乍一看到父母、儿子,我有着说不出的欢喜。我打电话叫妻子过来,妻子一进门,拉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看她,父亲也没有说话,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儿子和父亲总有那么点默契,我跟了出去,我看到父亲,那么伟岸的一个男人,哭了。
想着妻子家来人的时候我殷勤周到的照顾,来时空手,走时满载,扶着父亲因极力忍耐而抖动的肩膀,我的鼻子也酸了。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办法和她过下去了。那次,父母呆了不足24小时,就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父母走了,我才知道对妻子所抱的希望都是幻想。距离没有产生美,距离只产生了距离,这距离,在心里,却是天涯海角的长度。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天津,林聪看到了一个好强女人的婚姻。
来天津后我认识了很多朋友,如玉就是其中一个。她比我大三岁,所以我叫她玉姐,她也是从外地来天津做生意的。我们两家的店铺挨着,彼此之间有个事儿互相照应着,所以很快就熟悉了。
说实话,她叫如玉,却算不上是美人,长得就算一般吧。也许是长年操劳的缘故,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从来没见过她穿新衣服,可能是她本人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边,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一个店,总要花很多心思,甚至付出的比我们男人要多很多。
熟悉之后知道了她的恋爱史,跟我和妻子相比,她的婚姻更加戏剧化。和对象只认识了三天,他们就从天堂走到了坟墓,原谅我这么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也许婚姻真的是恋爱的坟墓吧,尽管我在进坟墓之前也未曾路过天堂。至今我也没有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其实,这本就是和我无关的事情。
玉姐给人的感觉很干练,店里的大小事儿都是她处理,把店铺也收拾得很整洁。不久,我就看到了她的丈夫,虽然很不愿意用窝囊来形容他,但确实找不到其他的词儿。我说他窝囊不是因为他的穿着或者长相,而是他走起路来一直直视前方,不仅不会理会旁边的人,甚至也不会和在他视线之中认识的人说话,即使跟你说话了,他也很少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时我就想,如果我出去借钱能借来5万的话,他连5分也借不来。
我对玉姐当初如何看上他,并且以闪电般的速度和他结婚感到更加好奇,但又不能问。看得出,玉姐现在对他很不满,以至于曾经要离婚。那一次他们闹得很厉害,还是我和妻子给劝和的。
我很想让玉姐的日子开心一些,我也了解玉姐理想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于是,我试着改变大哥:拉他出去和朋友玩儿,应酬的时候叫上他,传授我哄老婆的窍门。但一切都没有用,他还是见人不说话,没给玉姐买过新衣服,也没有带玉姐去过滨江道。
曾经也想让大哥自己闯闯,所以玉姐和他商量后,拿出了4万元的积蓄买了辆车,让大哥拉货。可谁知没过多久,在一次从外地拉货回来的路上,大哥的车从桥上掉了下去。副驾驶座上的人严重受伤,只是医药费就花去了五六万,所幸大哥没怎么受伤。除去这些钱,再加上修车的开销,买车时的费用,这个家,一下子就欠下了13万元的债务。
那个时候我发现玉姐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人。13万元的债务,换了我,也一定难以承受,但是玉姐,一个女人,在人前,她从没说过一个“难”字。我知道其实她的压力很大,因为她曾经对我哭过。
大哥窝囊,她独自背起了这笔债务。一个外地人,一个女人,慢慢地还着那些债。到现在,她也没有还清。
面对不幸的婚姻,林聪和如玉互相慰藉着。情感上的交集不可避免。
决定和妻子离婚,我不否认这其中有玉姐的原因。其实看到玉姐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遇到人生知己的感觉。她那么好强,那么能干,婚姻又是那么不幸,对她,我又敬又怜。最重要的是,她了解我,她能给我一种我期盼已久却又在妻子那里得不到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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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离的近,她会在做好饭以后把自己的那份送给我吃,热腾腾的饭菜,不是快餐,甚至也不是街上买来的饭食,那是家里做的饭,家里炒的菜;在我和妻子闹矛盾的时候,她会在旁边耐心地劝我;我父母来天津那次,她还为我准备了一份天津特产让父母带回家。知道在外打拼不易,她照顾我,并且处处为我着想……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家的感觉吗?
玉姐知道,我和妻子早晚是要离婚的,因为我跟她说过,没有什么企图,就是单纯地诉说。面对丈夫的窝囊和体贴的缺乏,当着另一个好朋友的面,她曾经也对我说过:“如果早遇到你几年,我会和你过日子。”那时候的我还有妻子,我说:“也许吧。”但是我无法否认,我的内心绝对没有语气中的那份平淡。
在那次送我爸妈走后,玉姐曾经说过:“如果我是你妻子,就算我再不喜欢你的父母,但只要我爱你,我也会对他们好的。即使他们对我不好,我也能忍。”我知道,玉姐这不是挑拨,甚至不是在指责我的妻子,她只是把自己的心拿出来让我看。
她是那么周到细腻。过节时,生日时,甚至在我心情沮丧最需要人鼓励的时候,我总会收到她的短信,也许,我们真的有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但是,我知道,我有妻子有孩子,她有孩子有丈夫,我们在心里珍惜彼此,却从未越雷池半步。
虽然离婚和玉姐有关,但这种关系仅仅限于她重新激起了我对一个温暖家庭的渴望。在我离婚的整个过程中,玉姐一直尝试着劝和我们。我知道她的劝说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希望我过得快乐,希望我的生活一帆风顺。
走出婚姻围城的林聪却无法说服自己走进如玉的生活,恨不相逢未嫁时,他怕这又是一段有缘无分的爱情。
那次父母走后,我在心里打了妻子一巴掌。对妻子,我彻底失望了。
回老家离婚时,妻子掏光了我所有的钱。凌晨两点回到天津,手机欠费,口袋里只剩下4块钱。我知道,我用公用电话给任何一个朋友打电话,他们都会来帮我,但是深更半夜,我不想打扰任何人。如果说在离婚时我仍对妻子抱有一线希望的话,现在的我是彻底绝望了,如果她心里真的有我,她就不会让我这样回到天津。坐在火车站里,我哭了。天不凉,但我的心凉透了。
天亮后,我坐公交车回了家。回到家,我坐在屋里一直哭,用仅剩的一块钱给朋友打了电话。我没有跟玉姐联系,但最早出现的就是她。她就那样站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千块钱,说:“别着急,慢慢来,慢慢来。”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能听出她的心疼。看着她,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会和我过一辈子。
回老家离婚耽误了很长时间,生意上的客户有些都被别家抢走了,我必须从头来过。在朋友的帮助下,生意很快又回到了正轨。但这个时候,生意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回家后,我面对的只有几堵墙,一杯水的待遇更成了奢望。
玉姐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安慰我,也鼓励我。我的生活离不开电话,每天不接到玉姐的电话,我就不睡觉,实在熬不住了,我就搂着电话睡。但是玉姐不可能随时随地陪伴我,她是别人的妻子。我从前烟酒不沾,但现在,只有它们和我常相伴了。
我离婚后,玉姐就跟我说过:“你等着我。”我说好,尽管我并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我知道,如果我的生命中还会有第二个女人的话,那个人只可能是玉姐。但是七个月了,玉姐还只是玉姐,还是别人的妻子。我知道,是因为那些债务还没有还清,所以玉姐不离婚,她这个人太好强了,自己的事儿总要自己办。我甚至想过,我帮玉姐还账,她离婚后跟我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但是我什么都没跟玉姐说,甚至在玉姐想要我一句肯定答复的时候,我也只是说:“考虑考虑。”不是不爱她,而是,她毕竟是别人的妻子。尽管没有我的存在,他们迟早也会离婚,但我不想他们分手是因为我。我已经毁了一个家庭,不能再破坏另一个了。
我发自内心地想和玉姐一起过,看到她,我就有强烈的逼她离婚的冲动,但理智告诉我,我不能这样做。生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最近我就一直在想——离开吧,虽然走了也放不下这段感情,但是看不到她,心里也许会好受点。记得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标题是——爱情不是永恒的,但爱是永恒的。经历了这么多,我不知道我和玉姐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但我确定,我们之间有爱,而且是永恒的爱。
带着这份爱,我要离开天津,无论走到哪儿,我都会把地址留给她。兴许有一天,我们不仅仅有缘,还会真的在一起。
【后话】
林聪对婚姻的要求简单到一杯水,一句话,但对他而言,这样的要求也变成了奢望。谈话过程中,林聪反复强调着一句话——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如玉曾经表示,很羡慕那些牵手逛街的夫妻;林聪想说,其实我就想牵着你的手,一起变老。
我们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种缘分是属于林聪和如玉的,但是我们真心希望,林聪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在那里,他累了,会有人送上一杯水,说上一句贴心的话;在那里,会有一个人,和他相扶到老。祝福林聪。